Baroque麦兜兜

从此无心爱良夜 任他明月下西楼

【天景】邮差

#期末丧心病狂系列#

#为什么选了「你来人间一趟 你得看看太阳」

#因为下面是「和你的心上人 一起走在街上」

(其实代指的是顾总和封总噢)

车开到村口,顾天成摆手,示意司机:“停在这里就行。”

“可是顾总……”

“没事。”说话间,顾天成已经下了车,打开了后备厢,和助手一起把东西都搬了出来。

是一个银灰色的行李箱,和几只大纸箱。纸箱上面,还贴了红得耀眼的“囍”字。

司机刚想跑过去帮忙,他已经一手拖着行李箱,一手抱着个纸箱,站了起来:“行了,你就在这里等等,一会和小王一起回去吧。”

 

穿着T恤和运动裤,随意走在村里的小路上,风景还是和往日一样熟悉。

不会再有那种高处不胜寒的飘忽感了。每一步,都踏踏实实的。

他以前心脏不好,本来就有些恐高,第一次走在顾氏办公楼顶层,总觉得脚有点打飘。那个人以前就很爱嘲笑他这一点,说这样怎么都像个纨绔,没点胆量。要早点习惯,才能成大气候。

当时那个人还拿了自己做例子:即便被人一脚踹下曾经的神坛,都依然倔强得面无表情,竭力不让自己露出半点丧家之犬的惶惶。

他说「倔强得面无表情」的时候,顾天成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,还笑得东倒西歪。因为他知道那天的娱乐头条头版是「ESE原艺人总监封景无故宣布离职?!疑有惊天内幕!」

下面一行副标题,调小了点,但还是看得见:「发布会现场表情僵硬或有整容?!」

人就是这样残忍的。落井下石才是传统美德。

等自己笑够了,他才好像生气地说:“你有没有听进去我的话啊!”

“有的,封老师。”他马上坐正,双手放在膝盖上,假装无辜,却又不加掩饰的,直直望向他。虽然他知道,自己此刻是在憋笑的。

那人和他对视上,眼神不由得一滞,随即转开脸:“那我刚刚说了什么?”

他摇头晃脑说了一串晚餐的菜单,末尾想想加了支红酒,还笑嘻嘻地问他:“是这个吧?封总是想和我共进晚餐吗?”

那个人被他气得发怔,久久没反应过来,忽而表情一冷,又恢复成平时的样子,转身就走。顾天成连忙跳起来追近两步,那人突然转过身来,一扬手又把他再拉近一点,琥珀色的双眸直直看进他眼里,呼吸暧昧地拂过他鼻尖,像是下一秒就要吻上去。

他忍不住闭了眼,然而理智还是在的。才没有那么好的事情,他想。

果然下一秒的不是吻,是肚子那里吃了重重一拳。

“封景你想谋杀亲夫啊!”

 

正自顾自笑得开心,身后助手小声提醒道:“咳……顾总,已经到了。”

顾天成抬头一看,嗯,的确正是村长家。

村长家正在吃晚饭,听到院子里狗叫,连忙赶了出来,一看是顾天成,顿时惊喜得嚷嚷开来:“哟,天成!你怎么来了?”

顾天成放下箱子,一笑:“伯伯你忘记啦,我每年都是这个时候来的。”

“人老了,记性就不好。”村长夸张地拍拍自己已经开始冒出花白的寸头,爽朗大笑。“今年又带了那么多手信给乡亲们啊。”

“不用客气。”顾天成转身示意助手放下箱子就可以走了,一边又无奈地连忙哄着已经兴奋围上来的一堆小孩子:“乖,都是吃的,吃完饭再开箱子。”

 

“都是喜糖和喜饼啊。”吃完饭,村长沏了茶,让顾天成也坐过来,聊聊天:“是准备结婚啦?”

“嗯。”顾天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。嗯,村里经济是上去了,喝的茶也越来越不错。

 

村长又开了一包喜饼,就着茶吃了两口。大人和小孩子拿的礼包是不同的,因为口味也相去甚远。小孩子拿的是淡紫色的礼品盒子,大人们拿的则是一个大红福袋。村长夸顾天成细心,又顺口问:

“新娘子,她人不错吧?能嫁给你,也是很幸福啦。”

“挺不错的。也很多年了,我还欠他一个婚礼呢。”

“也是啊,的确挺久了。算起来你也是个大小伙子,应该成家立业了,哈哈。”

 

这是顾天成做了心脏移植手术的第七年,他的婚礼不久后就会举行。未婚妻有个很好听但是又很常见的名字,叫做林嘉琪。

其他董事私下里忍不住对这位未来的顾氏老板娘评头论足了一番,结论是:又一个灰姑娘要诞生了。

其实她连灰姑娘都算不上,因为她的家世也实在是很普通而已。

顾天成是知道的,但于他而言,人言向来不可畏。他实在是累了,他也只是想要一份很普通、很常见的幸福而已。

那,他肯定很爱她吧。不然,为什么要娶她呢?

实际上,顾天成也不知道。但夜阑人静时,有时他听着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沉稳的起伏声,忍不住觉得难过。

或者自己和这颗心脏,都再也没办法承受太强烈的爱意了。能给的只是一点点,能承受的,也是一点点,就够了。

毕竟太强烈的爱意,不撕裂自己,他无处安放。

 

和村长聊过天,顾天成便说要出门走走。路上随处都可以看到村里的小孩子们,三五成群围在一起,有的拿着喜糖,有的拿着他亲手设计的小礼品盒,都是笑得很开心的样子。

顾天成双手插在裤袋里,远远看着,嘴角也忍不住,溢出了温柔。

这条村其实是专门做信封、信纸和明信片的。村里的希望小学,封景有份出资,然而当他收到感谢信的时候,却首先被信封的材质吸引了。

表面看是很普通的牛皮纸,手感却很不一样。直觉向来敏锐的他立马打电话给Amanda,让她去查一下这个村子的其他资料。

一查才知道,村子里其实一直有祖上流传下来的造纸工艺,因此造出来的纸张和现在流水线生产的很不一样。或许平顺感稍有欠缺,然而那种复古的独特感是不可多得的。但村子里对外交通一直闭塞,大家又都是老老实实,祖祖辈辈都种地的人,即便有这门手艺,顶多也只是上级下乡视察的时候作为传统工艺吆喝一下,其余时候,就是自得其乐了。

授人以鱼,不如授人以渔,封景一向深知这个道理。那时也正是他春风得意的时候,因而很快就找到几个商界的朋友,一商量,一拍即合,村子里慢慢就景气起来了。

后来封景被厉睿毫不留情地踢出局,只好韬光养晦,预备哪一天东山再起。感谢信年年寄得准时,住址换了也照样寄到。这次封景终于拆开认真看了,第二天就拉着行李箱,跑到了这个山旮旯里来。

封景说到这段的时候,没有说原因。多年鲜衣怒马,他不像是再能回去忍受这种如此粗糙的生活的人。但顾天成猜,他大概是想看看自己曾经亲手创造的一点辉煌。

他倔强不认命的时候,绝对超出你想象。但他很脆弱的时候,其实也超出顾天成想象。

有句话叫,刚极易折。外人眼中看到的永远倨傲无比的封景,和顾天成后来看到的封景,差了十万八千里。

他很多时候其实,都没有什么自信。

他的能力的确出众,可是他的前半生,更像是一朵菟丝花,更多的荣耀和地位,都和一个叫厉睿的男人有关。

所以。顾天成呼了一口气。如果能有什么东西,能让他找回一点信心,是很好的事情。

 

封景拖着行李箱来到村上,说自己是来做义工的。当时正值壮年的村长听了这话,看着眼前的人,眉头皱了又松开,松开了又皱紧。他知道有个封先生帮了他们很多,却不知道眼前这位原来就是封先生。封先生貌似只活在一年一度寄去的感谢信中,虽然他每年都是拜托村里的老师,要很用心地写好寄去,哪怕从无回音。

但横看竖看,以他几十年的老江湖身份判断,眼前的青年的确不太像坏人……还长得很好看。就是穿衣服可能花里胡哨了点,他不大习惯。正犹豫为难着,他大女儿跑了出来,两个麻花辫一甩一甩,雀跃地和他咬耳朵:“爹,这哥哥长得可好看了,不会是坏人的。且他还说能替村里做工呢,你就收留了他吧。”

村长听着爱女嘀咕,一边微微点头,一边抬眼看封景。封景看到有个小女孩跑出来,一边和村长说话还一边看着他,心中早已明白了七分,便微微一笑。

村长的大女儿很多年后上了大学,一次在学校图书馆借了本海子的诗集。室友一看到封面,便和她笑着说了一句“面朝大海,春暖花开”。

而她只是看着面前偶尔翻开的一页发愣。

“你来人间一趟,你得看看太阳。”

她想,她见过不小心落到地上的太阳。


无论如何,封景总算是在村上住了下来。

村里的人有时候耕地耕累了,坐在田埂上歇凉,会好奇地看向在闲逛的他。他也不避,大大方方的,有时看他们不太排斥的样子,还会和他们聊聊天。一来二去,封景就发现,村里的人因为造纸,也爱写个信什么的,虽然依然有大字不识几个的人在。但又因为起了小学,大家都知道就算自己不识字,也要让娃娃们识字。没有手机,全村只有两台电话,一台村支书家一台村公所。因而娃娃们也爱写信,哪怕用拼音,也要寄给在外打工的父母。

村子里因为造纸这门手艺,经济虽然好了点,但是对外的交通依然很不顺畅。所以很奇怪的是,这个村子里——没有邮差。

一个专门给别人做信纸信封的地方,想写封信,却没有人帮递出去,只能跑几公里,到镇上的邮局去。

远的地方,封景是帮不了。不过教村子里的小孩子们唱《小手拉大手》的时候,娃娃们说到学校放假了,想给隔壁村一起上学的小伙伴们递个纸都得跑半天,自己还得帮爷爷奶奶做农活的时候,封景唱跳了一拍。

帮忙当个邮差也不错。

 

当然唱跳拍这种事情他是不会说的,还是顾天成自己后来想的。村里的娃娃们估计并不知道,芳华绝代的封总教他们的那首《小手拉大手》,完全不在调子上。

 

这一当,就当了许多年,直到顾天成认识了他,他还是每年排出两次年假跑去村子里,充当一个邮差,骑着大撒把欢快的奔跑在乡间小路上。娃娃们干了一天农活,最爱扒在自己院门口盼着他来送个小纸条什么的,还能时不时吃到糖——封景后来就学会带点小零嘴到村子里了。虽然对于城市的孩子而言,他带的这些,真的都不算什么。但是对于村里的孩子们而言,他知道,那就是宝贝了,好看的糖纸是都要擦干净收起来,小心藏进书里的。

顾天成软磨硬泡死缠烂打锲而不舍第一次陪着他来这里的时候,看着封景真的背着个邮差包,穿了件WHITE的黑T,骑着大撒把在乡间小路上歪歪扭扭的时候,背过身去,捧了肚子,差点没笑出眼泪来。

这情景要是给那些娱记看见了,估计不知道要怎么起标题。

他真的是,捡了个宝啊。

远远还飘来一句封景的怒吼:“顾天成!不准笑!”

 

顾天成刚擦干笑出来的眼泪,绷了面孔,打算一本正经的走回村长家里,听到了,又忍不住笑出声。

是,封女王说,不准笑就不准笑!

偷笑总可以了吧。


现在的顾天成站在晚风里,笑着笑着,也笑出了眼泪。

因为那时候的自己不知道,那是他和封景第一次一起来这里,也是,最后一次。

 

顾天成要收购回Medea的消息不知道怎么被走漏风声,彼时只是一个工作室总监的封景动用人脉找上了他,说他可以帮他的忙。

顾天成挑眉:“封总请先讲条件。”

“条件就是,请顾总高抬贵手,放过下一个目标,ESE。”

顾天成第一反应是不可思议,第二反应,只觉得好笑:“据我所知,封先生,ESE把你踢出去的时候,可是丝毫不留情面的。”

“所以这个条件,顾总你能接受么?”

顾天成再想了想:“我还是想先听听,封先生要怎么帮我的忙。”

封景手指滑过嘴唇,探究的目光对上他,忽然微微笑开:“可以。”

他拿起手机按了几下,“慢慢看。”

照片一张张划过去,他看着照片上的顾荣琛,心头百感翻滚,还是忍不住按了熄屏:

“可以考虑。”

面前人依然是微微笑着:“谢谢顾总。”

留给他的时日,的确已然无多。速战速决,为最上。

 

条件既然达成,和封景的接触,也就无可避免的慢慢多起来。慢慢地,顾天成也发现,虽然他的工作室名叫「封云工作室」,但是他和那位叫云修的艺人真正坐下来谈工作室运转和规划的次数,大概还没有自己和封景两个见面的次数多。

问起来,答复就是封景斜了他一眼,“云修是有未婚妻的。”

顾天成也突然明白了他会帮ESE的原因。

所以很多时候不是娱记所说的不念旧情忘恩负义,反而是因为太念旧情。

有的时候不是只知道一脸倨傲,是因为不知道平和会不会也变成好欺负。

 

想要再次打开这样一个人的心扉并不容易,顾天成对于自己在最后的生命里,能遇到这样一个人,感到幸福,同时又感到痛惜。

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其实是不对的。简直错得离谱。他最痛恨有些人给了别人希望,却又轻而易举地,像戳一个泡沫一样,把它亲手戳破。悲哀的是,他如今也快要成为这样的人了。

但他却不能控制自己,甚至日渐沉迷。

他终究还是下不了狠心,某些时候会故意的逃开,因此他们的关系只能无止的进退徘徊。他把有心脏病这件事瞒得很好,在他眼前嬉笑怒骂,从来都是活蹦乱跳。

但他看着封景眼里的光彩,一天天的,由明亮的希望,转为灰暗的失望,对上这样的一双眼睛,他总觉得自己的心,比犯心脏病的时候,还要让他难受。

有时候他病糊涂了要进医院,迷迷糊糊躺在病床上想,作为一个负心汉让封景记住他,到底值不值得;有时候他好着,和封景待在一起,看着他单薄的,坐在那里一个人看文件的身影,又忍不住想冲过去,狠狠抱住他。

总是觉得他很缺人照顾的样子。

让我怎么舍得安心丢下你呢?


对Medea的收购顺利进行着,封景一开始提供的,只是作为他们最后的王牌之一。然而顾荣琛却突然对合同里的某个条件提出异议,大大延缓了收购进度。

顾天成拿到医院给自己最新的评估报告的时候就明白了。

顾荣琛想把他也拖垮。

Medea被谁收购不要紧,关键是,不能落在他顾天成手里。

第二天早上他一如既往,吃了药强撑着去公司开例会,听着高层说这个project最终成本会不会太高的时候,他想到这个,眼前又是一阵昏黑。

而后就是苦笑。

难道顾荣琛是他和爸爸两父子都迈不过的坎?

越说越起劲,有人开始对他冷嘲热讽。顾天成想到封景曾经的「落井下石」论,瞬间气急攻心,忍不住拍案而起。

偌大的会议室里,顿时一片寂静。

高层刚想开口做和事佬,会议室电话却突然响起,他便顺手按了免提:“喂?”

“报告,Medea刚刚已被完全收购成功。”

顾天成昏迷前的倒数第二个念头是:太好了。

倒数第一个是:我要告诉封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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